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 赵云帆 上海报道


【资料图】

今年二季度开始,多年推动月桂二酸产业化的新日恒力(600165.SZ)宣布,公司5万吨月桂二酸生产线通过验收。半年报中,新日恒力月桂二酸收入明显增长,达到近3.5亿元。

但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注意到,就在新日恒力二季度放量之前,便有媒体报道,该公司突然与一家名叫山东归源生物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山东归源”)有密切往来。而该公司,连同其数个关联公司在内,都曾在与凯赛生物(688065.SH)围绕月桂二酸相关的技术专利纠纷案件中败诉。

此外,记者进一步调查发现,新日恒力自2017年起推动月桂二酸量产但进度一直不及预期。直至2022年新日恒力被发现与山东归源接触之前,该项目都还没有得到其技术合作方中科院微生物研究所的验收。

与侵权企业秘密合作

有媒体公开报道指出,今年2月,新日恒力已经与山东归源方面接洽并商讨合作事宜,包括新日恒力将印有长链二元酸字样产品运往山东归源厂区的照片,也被部分消息源摄录并曝光。

但是,新日恒力实际控制人虞建明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却否认了公司与山东归源有任何往来。

就在四个月后的6月15日晚间,新日恒力却又主动披露,公司已经与山东归源签署了《委托管理协议》,就山东归源将其日常事务的经营权、管理权委托给公司行使事项达成共识和安排,也表示在条件成熟后将对其进行收购。

其背后,则是新日恒力自研月桂二酸产品迟迟无法实现量产销售的尴尬。

时光回到2017年4月,在多元化跨界探索数次折戟后,新日恒力瞄准了“月桂二酸市场”,并以2980万元代价购入中国科学院微生物研究所月桂二酸规模化稳定生产技术(此后被新日恒力称为“三代中科院技术”),并计划投资18.72亿元,设立子公司建设5万吨/年月桂二酸项目。根据公司对项目的测算,该生产线的建设周期为24个月,年营业收入将达到21.45亿元,年利润5.45亿,5.66年即能收回投资。

然而,直至2022年,新日恒力被发现与山东归源接触之前,该项目都还没有得到中科院微生物研究所的验收。

2018年12月,新日恒力宣布对月桂二酸项目实施主体宁夏恒力生物新材料有限责任公司(下文简称“恒力生物”)进行增资,引入顺亿资产出资4.9亿,用于支持项目尽快推进。双方还约定在2019年12月项目建设完成后,项目主体恒力生物对顺亿资产每年分红不低于出资金额的15%,并附带差额补偿条款。

而到了2019年9月,新日恒力却宣布,顺亿资产将向另一家名为德运新材的公司转让月桂二酸项目公司出资份额,相应分红承诺则一并转让。由于项目进度缓慢,恒力生物并未能按照约定方式向中途接盘的德运新材进行分红。

直至2021年12月31日,在建项目仍未落成转固,德运新材由此向新日恒力发函要求回收投资款,双方约定德运新材按6%年化利息赎回投资。

种种迹象表明,这个原定于2020年便能产生效益的项目,直至2021年末都未取得明确收益。

新日恒力为何将转型目光聚焦在月桂二酸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化学品上?一切还要从月桂二酸的上游长链二元酸说起(月桂二酸是长链二元酸系列中应用最广泛的产品之一)。

长链二元酸产品最早由杜邦、德固赛两家外海化工巨头通过化学法生产并垄断细分市场。

直至2003年,凯赛生物研发出生物法制备长链二元酸的产业化技术。该技术制备成本低廉,经过与国外厂家多轮价格战,国外厂家因无法提升工艺水准降低成本,失去竞争优势和垄断地位,从而逐步退出市场并关停生产线,凯赛生物则凭借独家的技术创新,实现了在这一细分市场的一家独大,并成功在A股科创板上市,目前市值近400亿元。

然而,在确立“江湖地位”的过程中,凯赛生物生物法制备长链二元酸的核心技术却遭到剽窃——2008年,一家名为山东瀚霖生物技术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山东瀚霖”)的企业宣布成立,并雇佣了当时自凯赛生物离职的核心生产技术人员王志洲,通过他获得了凯赛公司生物法长链二元酸的产业化技术。

在发现前述侵权行为后,凯赛生物刑事报案并多次向当地人民法院提起诉讼,控告山东瀚霖及其他案件关联人侵犯公司商业秘密刑事犯罪和商业秘密及专利民事侵权。

“谁主张,谁举证”是民事诉讼最基本的原则之一。然而在涉及专业背景要求极高的知识产权案件中,由于被告往往会极力阻碍原告调查取证,因此一旦原告方竭尽其所能提供了足够多有效证据,那么举证责任会向被告方转移。而若被告无法有效质证或给出客观证据,胜利的天平则会向原告倾斜。

2021年最高人民法院知识产权法庭的一份对专利侵权诉讼终审裁判文书显示,在凯赛生物与山东瀚霖及其多家壳公司专利举证质证环节中,凯赛方提供了侵权公司诸多侵权事实和证据,并对海关查扣的山东瀚霖壳公司出口的十二碳二元酸的产品成分进行了公证比对,借此证明山东瀚霖壳公司的月桂二酸产品生产工艺与凯赛系出同源。

而在举证责任向被告转移后,山东瀚霖及其壳公司却因拒绝提供有效生产记录,且现场勘验数据存在大量疑点和自相矛盾之处而遭到法院质疑。

最终,案件因举证责任转移后山东瀚霖壳公司无法自证其实际工艺不侵权,而以判定山东瀚霖一方侵权并支持凯赛方诉求作为终审判决。

因极具典型意义,该案甚至被最高院评选为2021年中国法院50件典型知识产权案件之一和青岛知识产权法庭2021年知识产权司法保护十个典型案件之一。

然而,凯赛生物的胜诉,事实上并未带来真正意义上的胜利——凯赛方要求山东瀚霖拆除违法生产线的诉求迟迟未得到解决,而与此同时,山东瀚霖则多次通过向新设立的壳公司转租侵权生产线的方式,将该生产线保存至今,并零星生产月桂二酸产品。

在经历多个主体遭遇维权并辗转“借壳”之后,山东瀚霖的侵权生产线,目前已被租借挂靠于山东归源公司。

而正是这家山东归源公司,恰好在2月新日恒力生产线验收放量前,与新日恒力产生了交集。

由此,外界不得不发出疑问:新日恒力难产多年的生产线突然放量背后,依靠的究竟是“中科院三代技术”还是租借了侵权生产线的山东归源?

新日恒力“三代技术”疑团

实际上,在新日恒力正式披露与山东归源存在合作时,凯赛生物就提出了质疑。

今年6月,面对存在与侵权企业合作可能的新日恒力,凯赛生物明确提出质疑,称新日恒力此前提出五万吨月桂二酸产品所赖的“中科院三代技术”,根本无法生产出合格产品,现阶段只能依靠侵权技术实现产品再加工。

对此,新日恒力方面否认了这一控诉,称该技术已经通过中科院验收,且已经与德国科威、赢创等化工巨头验货,并签署部分订单。

双方各执一词,焦点则围绕所谓“中科院三代技术”之上。

据悉,该技术与凯赛生物专利技术最大的区别为提纯溶剂的采用,新日恒力标榜其使用水作为产品提纯溶剂,而凯赛生物使用的提纯溶剂则是有机溶剂。

按照中科院微生物研究所晏礼明博士的说法,新日恒力使用的三代技术的综合成本比二代技术低20%。

记者调查相关专利信息发现,被新日恒力称之为“中科院三代技术”的专利,疑似最早申请时间为2011年9月。根据国家专利信息检索平台,该专利名称为“长链二元酸提纯精制的方法及产品”,其中明确载明该技术系使用水溶剂制备长链二元酸的方式。

不过,记者发现,该项技术的申请人名单中,不仅包括中科院微生物研究所,还包括前文所述的侵权实体山东瀚霖,而该技术的发明人不仅有晏礼明,也包括了前述专利侵权涉案涉及的主要责任人曹务波、陈远童、王志洲等。

该技术的有效性究竟如何,或许可以从前述诉讼案件中窥见一斑。

相关庭审信息显示,在与凯赛生物的专利纠纷中,山东瀚霖的相关产品被查明证实存在使用有机溶剂的痕迹。

根据山东当地法院对诉讼侵权主体山东归源等公司在2018年至2019年于海关查扣的产品取样分析显示,被截获产品仍有有机溶剂残留。

在专业人士看来,这意味着前述公司实际生产过程中,并未使用其申请的水溶剂精制专利来生产长链二元酸。

除前述专利外,记者还发现,近年来中科院微生物研究所或并未对长链二元酸关键的提纯技术进行专利申请和保护。而这种现象恰恰是极为反常的——若按新日恒力方面此前宣称的当前三代工艺比二代技术成本更低20%,升级后的新技术理应加以专利保护。

另外,2022年半年报数据显示,新日恒力产品销售毛利率仅为15%,凯赛生物的销售毛利则高达35%——仅从结果来看,新日恒力所谓的三代技术低成本优势也并没有体现出来。

另据部分买方机构人士透露,在新日恒力宣布量产后,机构人士也并未能在一些常规渠道中获见新日恒力出品的二元酸成品。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就客户、渠道、销售收入、异常毛利以及扩产必要性问题,联系采访新日恒力董秘办,对方表示只接收邮件采访,企划部会统一安排领导回复。但截至本报发稿前,记者仍未收到新日恒力的回复。

耐人寻味的是,在半年报“报喜”之后,新日恒力于8月15日公告,公司长链二元酸生产线又将进行新一轮技术改造,产能和销售或出现下滑。

紧接着,9月10日,新日恒力披露控股股东签署《股份转让意向协议》,控股股东上海中能企业发展(集团)有限公司将向山东寿光国资委旗下寿光市金投新材料科技有限公司悉数转让公司控制权。

近日,新日恒力披露了技术改建完成信息。按照规划,公司的月桂二酸产能将达到6.5万吨。该产能水平甚至比凯赛生物深耕这一细分赛道多年所获得的市场份额还要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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