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观察网 记者 张锐 10月28日，海口国际免税城开业当天，海南省商务厅公布了一组数据：海南全省11家离岛免税店当天总销售额超7亿元，创下离岛免税店单日销售额历史新高，接近以往历史最高值的两倍。
这些数字让澳门女性手袋品牌的设计师蔡文政，立刻对海南免税市场产生了兴趣。他所创立的品牌两年前已入驻上海一间独立设计师集合店，销售表现令他非常满意。过去这些天，他试图透过海南免税商场官方客服电话查询，如何才能获得入驻商场的资格，却屡受挫败。
11月3日，一名在海口国际免税城负责售后工作的人士向经济观察网记者表示，招商部门、招商工作人员的联系方式不会向公众开放，如果个人或者企业有合作需求，他们可以提供邮箱接收合作方案等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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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记者从深免海口观澜湖免税购物城、中服三亚国际免税购物公园等11家海南开业的免税商场方面也获得相似答复，有工作人员在被问及为什么不能提供联系电话时直接挂断电话。
那么，海南自由贸易港的免税商场，为什么不愿意提供招商电话呢？
“免税店的商家入驻都是企业自己管理，都不是公开招募。”11月3日，海南省海口综合保税区管委会一名曾参与邀约奢侈品品牌入驻的工作人士向记者表示。她又称，“（邀约）很多是头部企业，免税店有自己的商务采购团队，要和他们的团队谈才行。”
同时，多家正在筹备或已入驻部分免税商场的企业负责人向记者透露，入驻免税商场的品牌方或供货方并不单纯以规模论，但总体而言门槛要求“还是很高”，不少人表示洽谈“进度不理想”。
免税经营，格局大变这两年
离岛免税，在海南现状如何？
回答这个问题需要理解一个背景和几组数据。自2020年6月以来，《海南自由贸易港建设总体方案》和离岛每人每年免税购物额度从8000元调整至10万元的“新政”已落地两年有余。海南省商务厅数据显示，2021年，海南离岛免税“新政”后的第一个完整年度，全省10家离岛免税店总销售额601.73亿元，同比增长84%。
今年10月28日，上述提及的海口国际免税城开业当天，全省7亿元销售额中，仅中免线上商城销售额就超5亿元。不过，这并不奇怪，因为海口国际免税城背后的经营主体，正是一直以来在海南免税经营中占有举足轻重地位的参与者——中国中免（601888.SH）。
中免2021年年度报告显示，2021年，仅该公司三亚市内免税店就实现营收355.09亿元，同比增长66.58%；公司控股孙公司海南省免税品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海免”）实现营收159.62亿元，同比增长 61.05%。
但同样是在10月28日，中免发布第三季度报告却称，前三季度，公司营业收入同比下降20.47%；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同比下降45.48%，主要原因是国内新冠肺炎疫情频发，公司经营受到较大冲击。
不过，即便如此，中免仍然在扩大它在海南的版图。就在上述报告发布的四天前，10月24日，中免发布的另一份公告宣布，公司全资子公司中免投资发展有限公司与宏溿有限公司（太古地产有限公司实际控制的全资子公司）各出资人民币12.5亿元，共同投资设立三亚中免棠畔投资发展有限公司，双方各持股 50%，合作打造高端旅游零售业态，巩固中免在海南的市场地位。
中免的地位何以要“巩固”？尽管在过去一年时间，海南免税销售最大的贡献者依然来自中免旗下的免税店，但随着2020年12月30日海南省自由贸易港办公室公布获批新增的6家离岛免税店，包括海控全球精品（海口）免税城、深免海口观澜湖免税购物城、中免海口美兰机场T2航站楼免税店、三亚海旅免税城、中服三亚国际免税购物公园、中免三亚凤凰机场免税店的相继开业，海南免税经营原本“中免独大”的格局也被彻底打破了。
上述新增6家免税店的背后除中免外，海南省发展控股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海控”）、深圳市国有免税商品（集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深免”）、海南省旅游投资发展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海旅”）、中国医药集团有限公司旗下中国出国人员服务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中服”），作为海南免税经营新的4个参与者正式现身。
此外，在今年10月9日，王府井集团（600859.SH）亦透过公告宣布，公司获准在海南省万宁市经营离岛免税业务，王府井国际免税港（现为王府井万宁悦舞小镇）拟于2023年1月开业。
自此，在10月28日海口国际免税城开业后，海南免税经营的格局，从2020年中免独家经营4家免税店、年销售额300亿，变成如今11家已开业和1家在建免税店，涉及中免、海控、深免、海旅、中服、王府井6家持牌主体。2021年，海南免税销售额已突破600亿。
iPhone总缺货，买不到LV、香奈儿
即使是在疫情的影响下，中国市场的奢侈品消费群体依然具备强大的吸引力和潜力，海南离岛免税销售额的大幅增长堪称“全球旅游零售的灯塔”。
这是过去两年里，经济观察网记者从以香化系列产品为主的欧莱雅集团、科蒂集团、雅诗兰黛集团等先后在海南落地、扩充产品线的一线国际品牌中国区管理层们处得到的一致表态。
背靠中国如此庞大的消费市场，既有中免这样经验丰富的免税经营者深耕多年，又有深免引入全球知名奢侈品集团酩悦·轩尼诗-路易·威登集团（LVMH）旗下同样资质雄厚的DFS集团，但“为什么今年iPhone 14上新的时候，中免缺货一个多星期，‘双十一’深免价格比京东还贵，LV、香奈儿的包包也买不到？”11月3日，这是一名从事空乘服务工作，长期有购买免税商品习惯的人士黄璐，对她在海南免税购物体验的评价。
“海南的品类还是太少，那些大牌来了也主要是香水、化妆品系列，我也是就买一些化妆品，但这方面其实没有太大的特色，日本、泰国、韩国的价格都很划算，种类多、也方便。”黄璐称，买免税其实也不是只拼价格低，比如她习惯买LV的手袋，大部分时候选择在日本，因为“香港经常没货，日本价格没什么优势，但他们总是有别的地方找不到的款”，更多的时候黄璐还是更愿意在产地国买自己想要的东西。
“你买过那些价格，就再也不想在国内专柜买了。”黄璐说。不过，她也提到，今年上半年偶然一次工作时看到同机乘客提着中免的购物袋，里面正好装着自己辗转托人在日本购买的一款宙斯（二代）美容仪。“疫情出去不方便，就找别人帮我买，花了9700元，我回去查了一下中免差不多也这个价格，有点小后悔，不过也无所谓。”黄璐说。
一名在北京销售COACH、MK等美国品牌手袋的跨境电商从业者吴文向记者表示，海南免税的发展对他们的生意多少有一些影响，但整体有限。11月3日，以中免“CDF海南免税官方商城”小程序平台一款COACH经典马车图案印花托特包为例，售价为3650元。吴文称，他们透过美国奥特莱斯渠道拿货，售价是2800元左右。
而与此同时，海南免税环境、奢侈品消费氛围“不成熟”，也成为奢侈品品牌方们选择暂时不进入的原因。“对中国是很有兴趣的，但进海南还有点太早，我们选择北京SKP、澳门银河登陆，目前表现都还不错。”11月3日，一家曾受海南首届中国国际消费品博览会主办方邀约参展的英国奢侈品珠宝中国区负责人向记者表示。
想入驻的企业，为何一直谈不动
不过，上述奢侈品珠宝中国区负责人亦告诉经济观察网记者，他没有收到过海南免税经营主体们的邀约，进驻免税商场，尽管他很有兴趣、也有计划。他认为，海南免税还需要挖掘、寻找更多新鲜有潜力的品牌去尝试。
这是想要进入海南参与免税商品销售的品牌方或供货方们面对的另一个问题：为什么主动找上门很难，免税商场连一个招商电话都不愿意提供？
“一直在洽谈中。”11月3日，一家定位中高端的新兴玩具厂商周康武负责人透露，该公司已进入中服旗下的免税商场，“他们参展时看到我们的产品，主动联系的。”目前，周康武正在尝试加入其他免税商场的渠道，但谈合作的进度并不理想。
“入驻还是挺难的，要看品牌知名度、产品品质以及售后等等要求比较高，不同的政策还不一样。”他又称，近期受疫情影响，商场和许多品牌方的资源布局都被打乱了，现在情况比较混乱。
“之前有聊过（进免税商场），但还没有成行。”11月3日，一家已在中国运营多年，并在海口万象城开设门店的新加坡奢侈品牌负责人士向记者表示。今年上半年，该品牌中国区负责人亦透露，对海南免税市场中高端消费看好，无论是她自己，还是总部都相信中国未来的发展。
一家在海南投资建厂的食品企业负责人鲁程向记者透露，他们在与政府签约建厂时，已谈好要进驻免税商场。“当时和政府签有协议”，11月3日，鲁程表示，目前工厂已差不多建成，马上投产了，但他们等待的海南加工增值政策的细则还没有落地。“加工增值（政策）可以免征关税、增值税，如果不落地（海南建厂）优势不大。”鲁程说，他们的产品原材料大多是从澳大利亚等地进口。
中国综合开发研究院港澳及区域发展研究所副所长谢来风，曾在去年参与过海南免税经营情况的调研工作。
“进入免税商场的所谓门槛，其实是一个特许经营权的问题，是有垄断性的，一般外面的商户很难进去，这里面有利益关联，需要和中免等（免税经营主体方面）有良好的合作关系，毕竟免税商品销售还是有利润的。”11月3日，谢来风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他在参与调研过程中，注意到很多入驻企业有各省、市地方国企背景，另一方面，参与免税销售的商品需要符合“正面清单”的管理，考虑到风险控制、资质审核，所以一定的门槛设置是有的。
“海南离岛免税和香港、迪拜这些不一样，（香港）整个岛都免税，即便是将来（海南）封关，我们认为更大可能是扩大特许经营权，取消是不大可能的。”谢来风表示，但他也相信，随着海南的开放越来越大，可以参与免税销售的商品、企业会越来越多，这是海南自由贸易港必然的趋势。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黄璐、吴文、周康武、鲁程均为化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