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担心,为了应对即将降临的夜幕,我也不得不和卢卡他们分开。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也正是这担心让我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从海崖上到教堂用的时间比我和卢卡赶去所花费的还要少。
那里还是人迹罕至的样子,干枯的藤蔓挂在墙壁上被风吹动,但新生的幼芽却在其荫蔽下生存。
唯一不同的就是,原本只开了一点的大门,此刻完全敞开,而大厅里空无一人。
交谈声从侧室传来,其一是我此前见过的修女贞德,另一浑厚温和,大抵应是我只听闻过的神父史特拉。
总算是没有白跑一趟。
我简单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迈步走进去。
不出我所料,贞德正在站在侧室的木桌旁,帮一个身材魁梧的神父处理伤口。
我的到来打断了他们的交流,三个人一时竟没有任何言语。
“贞德小姐,下午好。”
我首先和认识的人打招呼破开沉默,简单问候之后便能够将话题引导向我的主要目标。
“这位应该是……史特拉神父?”
她没有多说什么,点点头表示默认,手上处理伤口的工作没有丝毫停顿。
宽大的袍子被掀起,上面大大小小的割伤和淤青让人无法想象,到底是何种经历才能造成现在这般局面。
“您也受伤了?”
“无碍,请问这位小姐,你是?”
“艾尔法·斯博尔德,外来游客,我代我的同伴向您问好。”
史特拉神父微微颔首。
“那么,斯博尔德小姐,你前来是为了什么?”
他平和的声音掩盖不了洞察的锐利。
在我观察他的同时,这位神父也同样在观察我。
一个游客。
两次拜访一座没有多少历史,更无风景可言的老教堂。
不太见得一个虔诚的信徒,会特意跑到艾力克这种地方来参拜。
最大可能是有某种诉求。
“我和同伴都已经遭遇了袭击,史特拉神父。”
这老人给我的感觉和艾登,不,现在应该叫他切塞,如出一辙。
他们都能够推测出我的想法,所以交流就不需要遮遮掩掩,因为没有什么用。
而眼前的神父显然更让人乐于和他交流。
因为他会不像切塞一样用那种没有意义的话术把主动权交给我。
所以我不再掩饰。
“医生还有艾登警官都已经遇害了,艾因老先生和旅馆的女主人在我们眼前消失……”
“我想,您应该比我们更清楚发生了什么。”
我看着那魁梧的老人,没有任何畏缩的情绪。
“我们希望,得到教堂的庇护。”
我的每一次谈话中,都会有不少的时间交给了沉默。
我沉默,对方沉默,我和对方一起沉默。
这不是什么坏事,沉默就代表要么在思考,要么无言以对。
而沉默也可以作为中场休息时间,让双方都有机会规划之后交流的内容,提高效率,或者,使争锋更加激烈。
我觉得此刻属于前者。
“……是吗。”
“丹尼尔还是动手了?”
魁梧的史特拉神父的语气褪去了温和的外衣,有的只剩下厚重低沉。
“斯博尔德小姐。”
“我在。”
“我想先问你一件事。”
“您请说。”
如同实质般的目光压在我的双肩上,即便如此,我依旧保持着和史特拉神父的对视。
他不想为难我们。
这是我可以从眼神中感觉到的。
这个问题不论我作何回答,他都会伸出援手,他告诉我。
所以,我只需要给出答案。
给出自己真实的答案。
“你,相信神吗?”
他说。
神。
神是什么?
这一词语在不同的文化中拥有不同的涵盖范围。
它起源于先民对于世界运行规律最朴素的猜想,却从来不会得到验证,在所有文化,所有文明的发展过程中,它可以有具体形象,可以只是概念,但不见得没有它。
中国的“神”是一种概念,人们大多能模糊感觉是什么却又无法准确描述,除开专门的研究人员。
西方的“神”是一种信仰,人们了解并知悉,在无法证明也无法证伪的情况下,依旧相信那千百年来的传说,经文,然后生活下去。
归根结底。
“神”。
它来源于人类文明。
这个问题我并没有深入思考过,因为我的专业并不在这一方向。
但不代表我没有思考过。
只是我的思考在进行到“全知即全能”一步就不再向前,因为我认识到了局限。
人思维的局限,还有未知。
我思维所能够到达的地方决定了我的认知,而当前的范围内没有那些东西的存在。
但在我思维所无法触及的地方呢?
未知。
所以,未知,我更喜欢这样称呼西方意义上的“神”。
“史特拉神父,我是唯物主义者。”
我抬起在思考过程中低下的头,看向那个魁梧的身躯。
“在我迄今为止所接受过的教育,以及当前的科学体系中,没有留下‘神’的位置。”
“但。”
“我所说的是否认全知全能的‘神’,‘GOD’的存在。”
“哲学意义上的我不明白,我只知道一点。”
“人类永远面对未知。”
“人类目前所知的一切占有多少?”
“科学没有给祂们留下位置,但留下了未知,没有人能证伪那些‘奇异个体’的存在,因为……”
“宇宙它太过于广阔,我们是群星的孩子,之一。”
“我们能够沐浴热核反应逸散出的光能,见证光年外的过去,我们能逐渐拥有传说里所谓‘神’的力量。”
“其他存在呢?”
“我更倾向于称呼为‘未知’的‘存在’,而非是‘神’这一有了太多含义和象征的词。”
“更何况……我已然窥见过。”
我的注意力再次回到现在,全然没有注意到史特拉神父已经改换成了柔和的神色。
又是沉默。
不过,我在等待。
我在等待他的回应。
“那么,斯博尔德小姐,我们的想法倒是有所区别。”
“愿闻其详。”
“我认为,‘神’是存在的。”
“因为‘神’是人定义的词语。”
“对我而言,神就在我心中。”
“对我而言,我的思想,我的信条,这才是我的神明。”
“而我也曾知晓,那些外来之物与深藏于历史之中的神秘,或许你已然窥见其一。”
“不同的角度,不同的思想,他们有时并不冲突。”
“所以,欢迎,这位唯物论者。”
他对我张开没有接受包扎的另一只手。
我微微弯腰。
“感谢您,和您神明的仁慈。”
他拿过贞德手中剩下的绷带,站起来对我点了点头。
“虚空的虚空,凡事都是虚空。人的一切劳碌带来什么益处呢?日光之下并无新事。”
“你的同伴在哪里?”
“他们正在海边,观察……路西菲尔和另一名黑袍人的行为。”
“路西菲尔……露西,卡门的女儿?”
“是的。”
“带我过去看看吧。”
他随手从桌上拿起什么放进了自己袍子里,准备和我一起出门。
“您的伤?”
“无所谓,都是擦伤。”
那个魁梧的老人用袍子遮住刚打好的绷带,神色淡然的样子让我一度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不过,就在他刚迈出步子之时,一只纤细的胳膊挡在了他前进的道路上。
“史特拉神父,您的肋骨断了,您的内脏受到了冲击,您现在不适合做任何剧烈运动。”
贞德在我和史特拉面前都没有带上面纱,那认真坚决的样子,足以让卢卡和迹,或者其他任何人都沉沦。
“我去看看吧,您在这里养伤。”
史特拉神父高大的身躯和贞德形成鲜明的对比。
我站在侧室门口,没有说话,只是让开了一条足够贞德通过的道路。
他见此只是摇了摇头,坐回了长椅上。
“记得戴上面纱。”
他说。
史特拉神父没有再坚持要去一趟海边,而贞德站在了我的身后。
不得不说,就算是带上了面纱,也无非是给她的魅力加上了些许神秘感。
不过我现在可没有什么心思考虑这些。
“请带路吧,斯博尔德小姐。”
因为就在她说完这句话的下一刻。
我听见了那一声枪响。
从海滩的方向传来。